清和_347
??提笔写就两封书信,一封送往北京,一封送往宣府,又将信中的关键内容誊写到奏疏上,盖上官印,令亲卫即刻启程,快马加鞭送往南京。 ??大食商船,佛郎机火炮,从欧洲来的冒险家,即将再次的郑和船队。 ??孟清和心中有许多不确定,却有更多的兴奋。 ??沈瑄不在身边,这种兴奋无人分享,搓着手在书房内转悠几圈,仍是平静不下来。干脆向定国公学习,换身衣服跑到府内校场找人切磋。 ??伯府内的亲卫和锦衣卫一起被吓到了。 ??和兴宁伯切磋武艺?开什么玩笑! ??燕山后卫一直有传言,兴宁伯是沙场真英雄,铁血纯爷们,靖难期间,一战斩首八级,武力值非同一般。 ??此言若是属实,同他切磋是找虐,没人愿意干。 ??若纯属虚构,更加糟糕。万一在切磋过程中失手,不小心让兴宁伯擦破点皮,磕碰到哪里,百本百有定国公在后边等着。握拳尚好,擦刀的话,小命休矣。 ??无论哪种情况,敢和兴宁伯比划都是找死。 ??军汉们耿直,喜好用拳头发展友谊,发展到鞑靼瓦剌兀良哈都没关系,对象是兴宁伯,坚决不行。 ??亲卫和锦衣卫抵死不从,孟清和只能一个人在校场里舞刀弄枪,狂劈腰刀五十下。 ??劈完发誓,他再也不嘲笑沈瑄没朋友了。 ??这就是高处不胜寒,寂寞寒江雪的感觉吗? ??手持腰刀,孟清和抬头望月,深深叹息。 ??劈刀的结果,一连几日,孟清和的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。 ??即便如此,也要每日到衙门点卯,认真工作。 ??处理完公务,还要换上一身蓝色便服,戴上幞头,带着几名亲卫到城外军屯巡视,及时发现问题,就地解决。 ??三月下旬,北疆冰雪消融,边塞各卫所陆续开始春耕。 ??军屯,商屯,民屯,都忙碌起来。 ??四处可见在田间劳作的军汉和扛着锄头的壮丁。 ??农具不是问题,但耕牛的数量有限,即便使用朝廷的耕牛要交税,仍有许多边民到有司登记,排队等着领取耕牛。税可到夏粮之后补交,先忙完春耕才是根本。 ??北疆地广人稀,朝廷从山西移民也是优先充实北京,之后是顺天八府,轮到大宁,还很遥远。 ??大宁的常驻人口仍旧不多,倒是往来的兀良哈和女真部落渐有增幅多的趋势。 ??朝廷在开原广宁开了互市,主要交易马匹牲畜。大宁成为了粮食,皮毛和布帛的集散地。有言官借此弹劾,永乐帝不但没有追究,反而给孟清和发了敕令,许大宁每年夏秋两季开互市,征收的税额,依开原和广宁例上交户部。 ??孟清和询问过朱高燧,又同大宁都司上下商量,决定上交户部之后,再从税额中取一成上交皇帝内库。 ??考虑到拿钱的是皇帝,朝中御史言官蹦跶两回,被按下去,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。 ??内库属于皇帝的私人财产不假,但遇到天灾人祸,需要发放灾款救济粮时,皇帝自己拿出的钱未必比国库少。如崇祯时期,发给辽东的兵饷,大部分就是皇帝自己掏腰包。 ??向户部要?就两个字,没钱。 ??哪怕满朝官员都富得流油,到皇帝面前照样哭穷。 ??国库里的钱都哪里去了? ??大概只有天知地知,朝堂上的诸公知。 ??会造成如此窘境,崇祯自己有责任,最大的责任却还是在那些叫嚷着家国天下,党争得不亦乐乎,拿孝敬一点不手软的官老爷身上。 ??永乐朝,朝堂上的斗争始终存在,可斗争归斗争,活一样要干。 ??敢整天掐架不干实事,绝对是回家种田的节奏。惹怒了朱棣,发配充军,砍头扒皮,换着样来。 ??人言朱棣好杀,可在某些时候,举起刀子远比以德服人有用得多。 ??大宁钱交上,皇帝很满意,户部也松口,群臣不会自讨没趣,大宁成为了继开原广宁之后,北疆的第三个互市。 ??春耕过后,随着夏季的到来,城内的兀良哈和女真人会多起来,届时,又将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。 ??出城之后,天空飘起细雨,意外遇上了从北京归来的沈瑄。 ??大红的麒麟服,黑色幞头,纵马扬鞭之际,眉峰更见凌厉。 ??马蹄踏过官道,不见扬起沙尘,却染上了青草和雨水的气息。 ??孟清和迎了上去,他没想到,沈瑄会回来的这么快。 ??“国公爷。” ??骑士勒紧缰绳,骏马嘶鸣,用力踏着前蹄。 ??沈瑄没有多言,只道一句:“进城再说。” ??孟清和点头,随沈瑄一同回了大宁城。 ??第一百五十二章 利器 ??雨越下越大,大宁城内,行人四处走避。 ??城外田埂上,军汉和壮丁狠狠抹一把脸,被雨水浇得透心凉,仍是笑得开怀。今年春天来得早,雨水及时,只要别闹出蝗灾,定然又是一个好年景。又有朝廷发下的良种,不用舟师运粮,边塞的军汉也照样能吃饱肚子。 ??这一切,都要感谢兴宁伯,不是他一个人,大宁也不会有今日。 ??被军汉们感谢的孟某人,此刻的情况却不太好。 ??回到伯府,身上的外袍已经湿透,除下幞头,水珠沿着鬓发滴落,刚拿起布巾,就狠狠打了两个喷嚏。 ??揉揉鼻子,他近些时日一直在忙,每天睡不足三个时辰,又淋了雨,怕是有些着凉。 ??正想着是不是该请良医看看,沈瑄已叫来亲卫,令厨下熬煮姜汤。 ??“多熬些,都喝一碗。”孟清和一边擦着头发,一边补了一句,“让大家先去换身衣服,小心别着凉。” ??亲卫领命离开,房门关上,带起一阵风,孟清和又打了两个喷嚏,头有些晕,恐怕真要生病。 ??一只大手突然覆上他的额头,不待出声,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,手中的布巾被取走,人被按坐在圆凳上。修长的手指擦过他的脸颊,一下下梳理着未干的发。 ??“国公爷?” ??“怎么,力道重了?” ??“没有。” ??孟清和摇摇头,合上双眼,没再出声。 ??或许是按压在头上的力道太舒服,他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。敲门声响起,才被骤然惊醒,发现自己已被沈瑄抱—到了榻上。 ??“进来。” ??低沉的声音似在耳边,又似飘得很远。